福建白癜风医院 http://m.39.net/pf/a_4429412.html百科TA说特邀作者:唐瞬
1.好电影挑选观众,就像好诗好小说挑选读者。
今天好电影并不比好诗好小说多,但电影总比诗歌小说来得热闹。一部大电影的诞生,总会伴随一场夏雨前雷鸣电闪般的宣传攻势,而大众又心太软,总被广告、片花、软新闻、明星噱头骗进影院。只是,真正的好电影像好诗好小说一样,不太好懂(好电影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弄懂),等普通大众在影院发现自己像傻子,眼睛、耳朵、身心都不管用时,就开始大大咧咧地骂起来,毕竟,他们自以为是花钱来享受的大爷,而不是来受虐的。不好懂的电影挨了普通观众的骂,而太好懂的电影又在挨精英观众的骂,骂它们烂俗、媚俗、没有艺术节操。
有多少观众,大概就有多少种观看。不同阶层的观众观看同一部电影,对电影艺术、影像叙事及导演语言的理解,必然千差万别,各有所持。凡夫俗子看电影就像看新闻、相声、段子,追求故事、刺激、娱乐;而少数精神贵族却注重电影艺术的本质:影像艺术性、文学性、批判性,人物角色塑造,以及其对时代精神的呈现;更加复杂的道德、更加模糊的性格、更加纤细的人物形象才是他们想要观看到的。一部分人认为精彩绝伦的电影,另一部分可能认为无趣至极。为此,审美不仅存在偏见,更允许包容偏见,尤其是专业性偏见,正如波兰导演克利斯托夫·基耶斯洛夫斯基所说:“我拍摄电影大概是出于自己的抱负。真的,每个人都是为自己拍摄电影的。”
波兰导演克利斯托夫·基耶斯洛夫斯基
企图平衡各具形态各有所指的审美差异性,是每部商业电影重点琢磨的问题,而真正专注电影精神层面的导演,他们的审美指向从来都是自觉地挖掘内在世界的影像投射,直觉、主观、独特,与那些迎合大众的、庸俗的电影,气质上完全迥异。为此,俄罗斯电影导演安德烈·塔可夫斯基告诫后辈:“导演更深入探讨他们所关心的范畴。忠实的观众与受欢迎的导演始终并存;因此,不必考虑所谓受观众欢迎与否的问题——如果我们视电影为艺术,而非娱乐。事实上,拥有大众品位的东西,应称之为大众文化,而非艺术。”
2.电影作为第七艺术,文学性是其基础。
电影作为第七艺术,既是空间的,又是时间的,它离不开故事性、戏剧性、影像性等要素,但究其根本,文学性才是其基础。作家孙甘露在谈论电影和文学的关系时提出一个概念,“从修辞的角度来讲,电影是一种二级文学,文学是一种二级电影”。
基耶斯洛夫斯基讲了个小故事。一九九三年,他在华沙过圣诞节,无意间在书摊上发现了一本辛波斯卡(对,就是那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女诗人)的诗集,他买了下来,准备送给一位朋友。尽管都是波兰人,他和辛波丝卡却从未碰过面,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共通的朋友,但在诗集中,他意外地发现,《一见钟情》这首诗所表达的意念和他的电影《红》十分相近。于是,他决定自己留下这本诗集。
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,我在看完电影《红》之后,立刻找出辛波斯卡的诗出来读。奇怪的事情发生了。那些电影中似懂非懂的情节,被辛波斯卡的诗句一下子就点拨清楚了;而每句诗又能从电影中找到合乎情境的画面。电影的结尾与诗歌末句意象惊人一致,“每个开始/毕竟都只是续篇,/而充满情节的书本/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。”难怪,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将诗集留了下来。
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从来都不太好懂。他说,“在我的电影中,事情很少是直接说出出来的。通常是最重要的事情发生在幕后,你看不见它。它可能体现在演员的表演中,也可能不在其中;你可能感觉的到,也可能感觉不到。”但这无碍众多影迷喜欢他的电影,因为我们真实的生活也是这个样子,有些东西我们能感觉得到,太多东西我们却无法感觉得到。
辛波丝卡在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致辞《诗人与世界》中说:“在不必停下思索每个字词的日常言谈中,我们都使用‘俗世’、‘日常生活’、‘事物的常轨’之类的词汇……但在字字斟酌的诗的语言里,没有任何事物是寻常的或正常的——任何一块石头及其上方的任何一朵云;任何一个白日以及接续而来的任何一个夜晚;尤其是任何一种存在,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存在。”不妨假设一下,如果从谈论诗人的角度来谈论导演,从解读诗的角度来解读电影,从捕捉语言的角度来捕捉影像,我们对电影所表达的、所诠释的东西,就不仅仅是观看所得,还有,至少还有一些凭借身心才能感觉到的、视听之外的、无法言表的东西。
波兰诗人辛波丝卡
3.好电影始终难以摆脱其文学性。
这就意味着,好导演的文学趣味对电影创作来说,不是无关紧要,而是至关重要。基耶斯洛夫斯基如此,姜文也是如此。
姜导的文学趣味广为人知。据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导师张仁里先生回忆,当年考场上,高中毕业的他就能背诵契诃夫的小说《变色龙》。在筹拍《让子弹飞》期间,姜导研究古诗词走火入魔,直接寄送自作古诗词给师朋好友,以求鉴赏。他的旧体诗写得绝妙极了!比如这首:风高浮云远,春短日子长。帘外无落花,心下有余香。此外,他还经常给朋友发文言短信,演员孔维收到过一条,怎么也舍不得删:“人曰:人无癖不可与交,以其无深情也;人无疵不可与交,以其无真气也。人又曰:世人但有殊癖,且终身不改者,名士也。过节好!”经高人考证,前半句是明末文人张宗子的话,后半句则是姜文的杜撰。
姜导的文学趣味还体现在的阅读偏爱和小说改编上。他的第一部作品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改编自王朔的小说《动物凶猛》,第二部作品《*子来了》改编自尤凤伟的小说《生存》,第三部作品《太阳照常升起》的原型是叶弥的小说《天鹅绒》,第四部作品《让子弹飞》改编自《盗官记》,第五部作品《一步之遥》改编自历史事件“阎瑞生案”。由此可见,姜导几乎每一部作品都建立在对文学作品的阅读基础上,而且,他看中的文学作品,大多是不太知名的(《动物凶猛》例外),或因他的电影变得知名了。
他从文字世界彼岸出发,敏感捕捉到暗藏其间的画面感,再运用画面连接重构人物、故事情节及影像世界,并由此拓展出新的价值体系,最终发展出此端的影像作品。几部作品中,《太阳照常升起》尤为突出,姜导以他独有的诗人的意识,彻头彻尾将影像诗意化。电影人焦雄屏说它是“一阕瑰丽的影像诗”;戏剧评论家童道明则说,“是最有文学趣味也最接近于诗的”;作家王朔也佩服不已:“那是一个心灵投射出来的一种铺张的美,并非共同